凯达都,城东。
这是个广场,十多个帐篷支在广场最东边,排队的人群一直从广场之东排到广场之西。袅袅炊烟从帐篷中升上天空,更有粥水淡淡的香气随风飘动,在广场中凝实,鼓动着饥饿之人的味蕾。
这里虽不说人声鼎沸,但也是如课间教室那样嘈杂得很,从人们的喧哗中方可知此行善举,是这个国家的第二王下对于国民的施舍——只要来了,每人都可以免费领取一碗白粥、两个馒头和三四根咸菜。
排队的人大多衣衫褴褛,褴褛衣衫中有位侧脸带疤的青年,一柄毫无特色的长剑负在他背上。
终于,经过漫长地等待,青年来到了队伍最前边。他将手中带缺口的瓷碗递上前去,对方的长柄勺就在木桶的粥水中转上一圈,舀起一勺如淘米水样白淡稀寡的粥水,倒入瓷碗,后青年手掌向上伸过去,两个白花花的馒头便放到他脏兮兮的手上。
不消说,青年就是柳朔,今天早上他刚到这座城市。
广场四周是有些破败的民居小楼,高的有三四层,矮的也有至少两层。其墙面脱落,裸.露出爬有裂纹的深灰色墙面。柳朔跛着脚来到广场一角,一座破败小楼的阴影中,薇薇安就抱着他的拐杖坐在这里——由一长一短两个棍子所组成的简陋拐杖,像加长了的拐(参考警棍)。
柳朔的屁股与地面一个颜色,自然席地而坐
“再吃点儿?”柳朔说。
“我都吃了四个了,再吃会发胖的。”
“看你吃肉时可没在意过发胖,都一个样,不吃素。”柳朔说:“这样,等我吃完就去凯达都的冒险者工会转转,接个活儿,咱再吃肉。”
此时,柳朔听到一声喵叫,寻声看过去,一只深灰色的狸花猫正盯着自己,黄色的眼中黑色瞳孔放大,似乎有好奇从里面溢将出来。
柳朔掰下一小块馒头,朝它丢过去。花白的馒头落到小猫脚边,惊得小猫缩了缩脖子,伸出小鼻子又嗅了嗅,然后竟挥动爪子把馒头拍了回来。
“真是一点都不可爱。”柳朔说。
不再管它,柳朔就着粥水三口吃掉馒头,可忽然,喵喵声又从脚边响起,歪头看去,小狸猫已立在自己脚边。慢慢向它伸手,它竟也没有闪躲,慢慢抚摸它的脑袋、小心梳理它棕黑相间的毛发。
“其实也还算可爱,”柳朔嘻嘻一笑:“就是颜色不大正,我喜欢白色的。”
话刚说完,毛茸茸的触感滑出手掌,就在柳朔的注目中,小狸猫叼住另一个还未吃的馒头,嗖地跑了。
依着本能,柳朔极为迅速地站起身,因为动作太大以至左腿伤口阵阵作痛。看着那猫消失的方向又柱样立了两秒才有所反应,柳朔看向薇薇安:“说来你可能不信,有只猫叼走了我的馒头!”
扯过拐杖,拄着拐杖就向猫追了过去。
“一个馒头而已,别这么小气嘛,你已经吃了五个免费馒头了。”薇薇安慢悠悠跟在柳朔后边。
“没了馒头我就没有力气,没了力气我就没法给你买肉。”
一阵风从柳朔身侧轻敏地刮过后,他看到薇薇安追着小猫消失在了拐角,仅剩的她的声音飘了回来。
“交给我吧!”
柳朔拄着拐杖追过去,临至拐角便看到薇薇安进入另一拐角,他只得忍痛稍稍提速,可追过去时,却是连她的身影都见不到了。
“薇薇安!你在哪?”
得不到回应,柳朔一边在迷宫样的街道中乱转,一边叫喊着她的名字,不知不觉间,他所处的位置越来越偏,附近的行人也渐渐稀少,直至再不见一个人影。
“柳朔!”突如其来的声音。
身后熟悉的声音给柳朔吓了个哆嗦,连忙往后看过去,却只有一面孤零零的墙树在那。
“这里。”
薇薇安的声音。
“往前走。”
只闻其声不见其人。
“薇薇安,你……终于笨死了吗?但请你别拉上我,啊!”
眼前的墙壁中竟伸出一只手,抓住自己的领子,猛地把自己拉过去。深灰色墙面在眼中不断放大,慌乱中惨叫出声闭上了眼睛,但没有意料之中的撞击,再睁开眼时,柳朔看到了另一片光景。
薇薇安站在前方:“我才不笨!还你的馒头。”
沾有土色并印了牙印的馒头被塞进柳朔的手里,手指条件反射地握住馒头,它的主人却因惊讶而没有意识到这一切。此时,它的主人正被眼睛所带来的火光所吸引震动。
柳朔的视线越过薇薇安,在她的身后,两排简易的木制火炬往前延伸出去,中间则是行走着星星落落行人的石板道路,行人大都穿着带有兜帽的斗篷,脸孔匿在兜帽的黑暗中。石板道两侧,在那昏黄火光的照耀中,是一个个的摊位——木车充当货架的摊位、铺于地面上之破布充当货架的摊位、以及其他简单搭建起来的摊位。
柳朔环顾了四周,眺望着远方:“什、什么?!这是……哪儿?”
薇薇安低头想了一下:“好像是黑市。”
“后面的墙,我怎么,怎么就越过了墙?”
“那似乎是道魔法构成的景象。”
来了,这是命运的指引。
两人并肩行走在这条行人稀少、昏暗、明明是白天却不见太阳的街道上,左顾右盼中,经过刀枪剑戟并列的地摊;也欣赏了在近乎没有摇摆的火焰下,反射出奇异光芒的石块;又或者是古怪的、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,总之,那都是一些奇异的、柳朔从未见识过的东西。
是一些不能放在太阳底下的东西,买卖时绝不能提及它们的出处,因为,就是其上沾有一些上一任主人死亡时洒出的血液,也是极为稀疏平常的。
整条街上的声音像一条细小幽远的小溪,其中的水滴是买主与卖主间的一声声低语,当柳朔在这条溪水中行进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后,小溪突然在前方汇聚成了一片翻腾着波涛的湖水——好似穿过了数个喇叭的响亮叫喊声,与嘈杂的人语,一片片、一团团地在前方翻腾着。
“奴隶!奴隶!奴隶!”前方有人大叫到。
前方搭起高台,高台下罕见地汇聚了一颗麦穗上麦粒那么多的人。响亮得与这条街道极为不相匹配的声音,正是源自于高台上的一人。
“兔族人!兔族人奴隶!扯耳乐!只要一个银币就可以进行刺激的扯耳乐!难道你不想听听那悲惨疼痛的声音吗?!别骗自己了,虚伪也要有个限度吧?只要一个银币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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